摘要：由于史载有缺，秦王政亲政至统一六国期间的丞相并无任何记载，今根据新出秦简和有铭秦兵，补充此时期秦国丞相为“丞相启”，他和昌平君不是同一个人。“丞相启”任丞相职的时间和王翦为秦国主将的时间大体一致，二人组成了秦王政亲政至统一六国时期的秦国将相结构，秦国的对外战争方略当皆由他们主持计划、统筹和执行。秦始皇统一天下后，“丞相启”被免职，下落不明。

关键词：秦丞相；权力结构；丞相启；王翦；秦王政

《史记·秦始皇本纪》载，秦王政九年，秦王政加冠亲政，嫪毐于此时发动叛乱，最终被秦王发兵镇压。次年相国吕不韦亦因嫪毐之乱被免职，此后于传世文献和出土文献中不再见秦有任免“相国”一职，学界一般认为此后秦王政取消了“相国”一职，以便加强君权。但奇怪的是，在秦王政十年之后于《史记》中亦未见有任“丞相”之职者的记载，其他传世文献中也未见提及。《秦始皇本纪》中下次再出现“丞相”一词已经是秦始皇二十六年统一天下之后了。秦王政十年至秦王政二十五年是秦王政亲政之后从发动到完成灭亡六国、统一天下的时间，丞相作为百官之首，必然担负着辅助国君制定政策、传达命令的重要职务，地位极其重要，史书未载此时期秦国丞相，实为憾事。本文试根据新出秦代竹简和出土有铭秦兵来补充此一时期的秦国丞相谱系，并探析秦王政亲政至统一六国期间的将相权利结构。

一、昌平君并非“丞相启”

1986年公布了一件秦王政十七年铸造的铜戈，上有铭文，铭文内容为：

十七年，丞相启、状

造，郃阳

嘉，丞兼，库，工邪。

郃阳。^[]

由于“丞相状”见于出土商鞅量底铭文：“廿六年……乃诏丞相状、绾”^[]，也见于《史记·秦始皇本纪》二十八年条：“二十八年，丞相隗林、丞相王绾等，议于海上。”^[]可知“丞相状”即《史记》中秦始皇统一天下后的丞相“隗状”，秦左右丞相书写，一般遵循右先左后的顺序，即记于前面的丞相为地位更尊贵的右丞相，记在后面的是地位稍低的左丞相。^[]从铜戈的铭文可知，秦王政十七年时，隗状排在“丞相启”的后面，是左丞相，秦王政二十六年时已经排在首位，为右丞相了“十七年丞相启状”戈的出土，弥补了传世文献中秦王政十年至二十五年无秦丞相记载的部分缺环，丞相状可与《史记》对应，知是隗状，“丞相启”为何人则史无记载。在铜戈公布之后，一些学者对“丞相启”的身份也展开了探索。

《史记·秦始皇本纪》载：

（秦王政九年）四月，上宿雍。己酉，王冠，带剑。长信侯毐作乱而觉，矫王御玺及太后玺以发县卒及卫卒、官骑、戎翟君公、舍人，将欲攻蕲年宫为乱。王知之，令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卒攻毐。

……

二十一年……新郑反。昌平君徙于郢。

“十七年丞相启状”戈的发布者田凤岭和陈雍二位先生根据上引《史记》内容，认为秦王政九年平定嫪毐的相国昌平君，《史记》未言何时免相，只说昌平君于秦王政二十一年徙于郢，估计昌平君免相不会晚于二十一年。并认为此戈铸造于昌平君徙郢前四年，监造戈的“丞相启”可能就是“史失其名”的昌平君。昌平君自秦王政十年吕不韦免相后一直为丞相，直到二十一“徙于郢”之前免相，随后左丞相隗状接替其位，升为右丞相。^[1]

2008年公布的一件铜戈中亦出现了“丞相启”：

十二年，丞相启、顚造，

诏事成，丞迨，工印。^[]

此戈监造时间在秦王政十二年，正好也在秦王政十年至二十一年之间，更进一步证实了“丞相启”是“昌平君”的可能。^[5]李开元先生更是根据《索隐》所载昌平君为“楚之公子”的身份，以楚公族为熊氏，为昌平君补全其姓名——熊启。并认为自秦王政十年吕不韦免相国之后，藉助平定嫪毐之乱的功劳，昌平君当一越成为秦国第一大臣，尽管此后秦王未再任免“相国”，但昌平君当为秦王亲政后的秦国丞相。^[]

然而，近年出土的里耶秦简的材料完全打破了“昌平君”是“丞相启”的假说。^[]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里耶秦简（壹）》前言提到“在简文中保存有二十五年三月时秦中央公卿的情况，当时的丞相是启和王绾”^[]，目前所见里耶秦简中两次出现“丞相启”：

廿五年……二月癸丑，丞相啓移南郡军叚（假）守主……（7-1）^[]

〼□子传丞相启上少府府守嘉书言……（9-897+9-939）^[]

从以上里耶秦简中的资料可以看到，“丞相启”出现在秦王政二十五年，且在二十五年时依然是丞相。而昌平君，据《秦始皇本纪》记载，在秦王政二十一年时便已经离开秦国都城，徙于郢，不可能再任丞相，更是在二十四年时兵败而死。显而易见，昌平君与“丞相启”绝非一人。

二、“丞相启”——秦王政十二年至二十五年的丞相

“丞相启”虽只见于出土材料，传世文献中不见其身影，但其必是秦王政亲政之后的重要大臣，其为秦丞相的时间，随着出土文献的不断增加，开始越来越明晰，前已引“丞相启”的出土材料有“十二年丞相启、顚”戈、“十七年丞相启、状”戈及里耶秦简中秦王政二十五年的“丞相启”。新近刊布的《岳麓书院藏秦简（陆）》中又记载了：

·十四年四月己丑以来……臣欣与丞相启、执灋议曰……。^[]

由此可见，从目前出土文献来看，“丞相启”在秦王政十二年、十四年、十七年、二十五年均为丞相。又，秦始皇二十六年时的丞相已经是隗状和王绾，亦见于商鞅量底铭文：“廿六年……乃诏丞相状、绾”及岳麓秦简1001-1+1020：“：廿六年四月己卯丞相臣状、臣绾受制……”。^[]故而“丞相启”在二十六年时当已不在丞相任上。现将“丞相启”的相关资料制成表1，以便读者直观理解。